他现在要做的最后一件事,便是见一个人,一个令他曾经厌恶万分的人,却是他在人生尽头最想见到的人。
这是他一生,最想知道的——边缘者的过去,这众所周知的灰色人物,流淌在社会与律法边缘的黑色血液,却有着最鲜艳的血统。
……
“野老先生,人来了。”
“是位什么样的人?”
他把最后剩下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下去,看着独属于他院子里的天空,十分纯洁,却有一片云儿打破了蔚蓝。
“一位白发的少女,不过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样子。”
“让她进来吧。”
“是。”
(小姑娘吗?看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。)
他看着天空,最后一朵云也消失了。
“您好。”
“你好。”
他转过身去,入眼和他所听到的声音想象出来的一样,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,一张精致的面容顶着一头纯白色的头发,稚嫩的看起来宛如公主一般,哪怕是一身黑色的衣袍。
“父母放心你独自出来吗?”
他示意对方坐在桌子对面,自己也走向了桌子旁。
“我这个民族的人,大部分都是没有父母的。”
对方说着,坐在了椅子上。
“对不起,那不知道,今年阁下几岁。”
看着那张面孔,无疑是十分精致的,有一种人偶娃娃的感觉,看起来就是一副羞涩可爱的模样……只是那双眼睛,所谓心灵的窗户,宛如青色的湖水一般,幽暗的深渊,什么也看不清,但他能窥视到,这并不是一个精致的人。
或许可以说,这是只披着羊皮的豺狼,那凶恶的爪牙是他不敢想象的。
“十七。”
“好的,小姐,那么你想如何说服我?帮助你们这个灭绝的民族?”
细微的目光注意着面前这人的一举一动,可惜平静的湖水不为所动,他的话语无法激起涟漪,只能沉入湖底——就好像胜券在握一样,对面没有半分紧张。
(看来他们注定,只能是一辈子的边缘者。)
他并不知道边缘者的生活,但他能确定的是——他们之中,全是魔鬼,毕竟活下来了,逃过了花都的斩草除根。
“很简单,相信先生愿意和我见面,也没有别的原因,就是因为我的民族对吧?而我民族又有什么?辉煌的过去罢了,在黎暗之年后,大陆最智慧的民族。”
“嗯。”
这便是他在意的,能让他动容的。
在他小时候,到处都是夸赞那民族的诗篇,伴随着他成长过了几十年,却转眼间就消失在这片他们亲手缔造的繁华下,没有任何理由。
“请为我揭晓。”
他,崇拜这伟大的民族,活在历史上的民族。
“那么先生在意的是,辉煌的民族是如何在很快之间,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吧?”
“自然。”
“那么我还是先说一说,我民族的历史吧,自万年前……”
万年前?他有些愣神,并不知道这个民族的过去,因为它只辉煌过近百年而已。
(特地查阅历史了么?)
“自原始社会形成的时候,我的民族就和其他部落独立开来,一直到了封建社会的形成,我的民族也一直和社会有什么瓜葛,就好像另一个不同的世界,只是偶尔会有族人受不了寂寞,去外出游玩。
但虽然人数不多,却因为才华在外受到了重用,千年之内皆是如此,就这样,这个世界就和外界的贵族们保持了一种奇妙的关系,谁都想拉拢这个富有智慧的民族。”
少女目光纯粹,就好像没有眼睛一样,太过于真实,那便是虚假。
“随后他们和贵族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,渐渐离开了自己的故土,出现在世人眼中,成为贵族的幕僚,在被分成不知道多少片碎片的大陆上,他们各事其主。
展开了一场,生存游戏。”
那人平淡的说着,平静的脸上没有什么波动,就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。
“游戏?”
(那……是游戏?)
历史是有多么的荒诞神奇,这一点他是深刻知道的,哪怕豪杰英雄层出不穷,可是……如果他们的努力是因为这个……
“对的,上位者不会在意下面的蝼蚁,智慧与权力赋予了他们参与游戏的资格。
他们所想的,是掌控这个世界上的土地与生灵,作为他们的棋子,下一盘主宰游戏,输者回到故土,胜者继续在这片土地上利用一切手段,打败棋盘上的对手,无论浪费多少棋子,都要生存到最后……”
(……)
他看着那个少女,想起她可能的悲惨过去,却感不到半分怜悯,就好像,是报应一样。
“到最后,一切都结束了,最后的赢家收下了所有土地,带给大陆无尽的苍凉和贫瘠。”
“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,小姐,请回吧。”
他站了起来,感到有些堵心,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民族的劣质,还带着别的色彩,他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眯一会。
绕过了那个少女,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眷念的,对于这个大陆。
(原来我所敬仰的,都是空物吗——)
忽然,他想起了这少女是为何而来,目光看向了身后,那少女依旧坐在那,银白色的雪丝在风中的阳光下绘出了淡色的彩虹,保持着和刚刚一样的动作,就好像是在等待桌子另一边的倾听者一样。
(看来,还真是老了。)
他,又坐了回去,自然的,对面露出了笑容,嘴角微微扬起,那是自信的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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