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。
陈殿才没功夫满足廖进忠的好奇心，要是换成姚羡，宋维几人，他可能还会详细解释一番，可你廖进忠又不是我什么人，顶多就几文钱的交情。
于公于私，两人都不是一路人，哪怕他和对方都对那些趾高气昂的公公们嗤之以鼻。
未时正点，姚羡从黎府赶回了客栈，黎府坐落在延安府南城，离陈殿所在的客栈有些距离，姚羡进门的时候，毫不客气地先喝了一大口水。
外边寒风凛冽，姚羡却满头汗水，一个劲喊热，“老大，吓死我了，那黎克沉有些生猛。”
陈殿没好气看了一眼姚羡，四个亲信中，也就这个家伙在他面前无所顾忌。
“发生什么了？”
姚羡拍了拍胸口，显得还有些心有余悸，“老大，话我一给你带过去，那老头子当场就发飙了，要不是你提前嘱咐了一声，我带的人够多，只怕当场就动起手来了。”
陈殿微微皱眉，沉声道：“挑重要的说。”
姚羡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袋包子扔在了陈殿面前，笑道：“老大，先吃点东西。”
陈殿不为所动。
姚羡“嘿嘿”一笑，塞了个包子在口中，含糊不清道：“那老头子倚老卖老。可能觉得自己在这延安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，咬死了说自己不知道，还说我们锦衣卫冤枉好人，要去告官，要请刘知府过来为自己洗白冤屈，还他一个公道。”
姚羡说话的时候，陈殿已经摊开了刘长庸带来的册子，细细在那一个又一个名字上看过去。
大周黄册每十年轮换一次，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估量，这份抄录过来的黄册还是宣仁二十二年秋更正过的，距今将近两年，想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。
黎府加上下人，婢女，总计八十二口人，陈殿的目光在黎府人口一栏上反复徘徊，下意识说道：“刘长庸现在躲都躲不及，还会管他们的死活？这黎克沉是老糊涂了还是以为自己是刘长庸的亲爹。”
“就是亲爹刘胖子这会儿也只能干看着，说不定还得断绝父子关系。”
姚羡伸着脖子瞄了一眼册子，不知道刘长庸带着张鸿来过的他嘀咕道：“那老头还说让你亲自过去一趟，我没搭理他，他的那些弟子家奴们也是跋扈，还想拦着我们的人不让我们出来。要不是我跟老大你在京师见多了那些权贵公卿，还真被这些人吓着了。”
陈殿头也不抬，又看向林家的名单，意外发现林天雄的发妻名字出现在了开除一项，而那林君尺正是他与发妻所生，几房小妾都是发妻亡故后新纳，也给他又添了一儿两女，他将这些记下，问道：“顾寒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。”
“我们一出来，顾寒就带人直接把黎府给围了起来，黎家那些恶奴看到咱们的阵势顿时就给吓住了，白花花的刀子可比这倒春寒的天骇人得多，顾寒还让我跟老大你带句话说，放心，保证黎家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！”
陈殿将册子阖上收入袖中，“这个天气哪里来的蚊子。”
他拿了个有些凉的包子塞进口中，对刘长庸这类地方官有了个大致印象。
虽然没有大才大能，但好在会办事，听话，不管是阿谀奉承，还是阳奉阴违，但这种人在任上，虽然贪但有度，即使做不出什么很大的功绩，但也不会闹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。
而这，大周朝几十个府，几百个县，能和刘长庸媲美的地方官恐怕也找不出多少个，或许，这也是刘长庸能够巴结上张鸿的缘故。
“你躺床上休息会，晚上跟我去林府。”
陈殿说完，闭上眼睛开始梳理册子上带来的信息。
他从最开始在林黎两府四周布下眼线，到现在围而不攻，目的都只有一个，那就是请君入瓮。有林黎两家人在，就能逼那幕后主使现身，倒不是高估两家人的分量，能让幕后主使不顾一切来与他们锦衣卫火拼，营救两家人。
陈殿这么做，刻意把动静闹大，锦衣卫抓人的消息不胫而走，是因为幕后黑手虽然隐蔽，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，林黎两家人的嘴巴里也总能撬出点东西，这么耗着，他是在等那些人来杀人灭口。
毕竟，只有死人才什么都不知道。而且上千斤火药价值不斐，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，还不说其中疏通关系上下打点花费的银两，掉了这么大块肉，不可能不心疼。
刘长庸带张鸿过来，张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他别查下去了，陈殿断定就算九千岁一派的人与此案牵涉不深，但肯定也知道不少内情，这和他一开始的猜想也差不多，只是眼下就要等了，等那些大鱼浮出水面。
但陈殿也不是没有担忧，怕那些人沉得住气，应了张鸿的话，苟。
姚羡睡了一觉，期间宋维也回来了，看了一眼陈殿，这个办事一丝不苟的总旗有些自责，羞愧道：“没想到那张鸿身边有高手，我们的人靠近张府就被绑了下来。”
他还想要说些什么，比如自己办事不力，比如请千户大人责罚，但陈殿只扔下一句“好好休息，姚羡醒了让他赶去林府”就一个人出了门。
宋维有些哽咽，这算是他和这位千户大人之间无言的默契，他收起了矫情，趴在桌上眯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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