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个，她嫂子，你咋来了？”
“吃了没？”
“来来来，你快坐，你快坐，我去给你盛碗面。”
王红河一看，连忙丢下饭碗，跟着站了起来，一样热情的打招呼。
看着面前的陌生女人，王承舟和王爱朵大感诧异。
王红河和李玉珠都是农民，虽然平日里平易近人，可对待外人却从来没有如此恭敬过。
这手脚粗大，样貌平平的中年女人到底啥来头？
“不了不了。”
那女人朴实地笑着，看向了蹲在门槛上的王承舟，“大妹子，这就是你家老三吧？没想到长这么大了。”
“可不是。”
李玉珠连忙搁下饭碗，瞪了王承舟一眼，训斥道：
“还不赶紧起来跟你大姨问好？”
“这孩子，光长个子，不长成色。”
“伱大姨当初可以亲手把你抱出来的，咋一点事儿都不懂。”
王承舟一听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。
闹了半天，眼前这个外面粗壮的村妇是接生婆，而且，是亲手帮李玉珠接生过的。
怪不得老娘如此热情。
那个时候，医疗条件有限，农村妇女生孩子基本上很少去医院，都是即将临产的时候，请附近的接生婆过来。
可以说，一个女人能不能迈过生孩子这道鬼门关，跟接生婆有很大的关系。
这样的人，在乡下，甚至比卫生员的威望还要高。
吓得他连忙站起，搁下饭碗，双手捧过一个凳子，擦了擦道：“大姨，您坐。”
“不用不用。”
那女人双手拢在肚子上，笑了起来，叹道：
“玉珠妹子，你说的一点不错。”
“谁能想到，当初生下来跟个小老鼠似的小不点儿，都长成远近闻名的卫生员了。”
“咱也不跟你们掰扯了，我过来是有事儿请你儿子帮忙，你看，能不能让他跟我走一趟？”
听她这样说，李玉珠真是受宠若惊，忙道：“那有啥不能啊？都是自家孩子，您还跟我客气啥？一句话的事儿，他还敢不去？”而后，略显犹豫，“只是，韩大姐，你今儿个过来，是俺们村哪家媳妇临产了吗？”
“我这儿子搁治病救人上是有点儿歪材料。”
“可这给女人接生，他……他能行吗？”
韩大姐一听，也有点儿拿不准了，盯着他道：“孩儿，这女人难产你有法子治吗？”
王承舟一听，心里咯噔了一下，忙道：
“大姨，那要看是什么样的难产。”
“女人生孩子困难情况有很多种。”
“要是胎位不正造成的难产……还真就麻烦了。”
韩大姐一听，立刻喜上眉梢，感叹道：
“玉珠妹子，你可是生了个中用的儿子！”
“孩儿，不是胎位不正。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，产妇宫缩无力，这都好一会儿了，胎儿始终下不来。再耗下去，就有危险了。”
“也怪大姨我大意了，以为她生产了几次，有经验了，哪知道生到一半，突然间力竭，我试了各种办法，胎儿就是下不来。”
“你连各种难产的原因都懂，一定有办法吧？”
王承舟暗自松了口气。
可是，心中一动，问道：“大姨，你说的产妇，不会是村东头杨树梢的媳妇吧？”
“对，就是她！”
韩大姐眼睛一亮，拍着手道。
“这……”
王承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。
这个老娘们儿，早上还跟他争吵过，说实话，让他有点儿厌恶。
可生孩子不是闹着玩的，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，所以，他才没有直接拒绝。
韩大姐在乡间行走多年，一眼就看出了端倪。
但是，并没有多说什么。
反而聪明的装起了糊涂，硬拉着他就往外走，“孩儿，你既然有办法，就快点跟大姨过去。”
“再晚一会儿，那孩子可就保不住了。”
“你这大小伙子，要是连接生都会，赶明儿大姨出去了，可得好好给你宣传宣传。”
王承舟咧着嘴，连忙拒绝，心里一阵无奈。
他本来就不是小肚鸡肠的人，别说只是发生了几句口角，即便真的打了一架，为了保住一条即将降生的小生命，他都会不计前嫌。
之所以踟躇，不过是想好好教训张慧萍和杨树梢夫妻俩一番罢了。
想生儿子没问题，可也不能不把闺女当人看呐。
杨巧儿那凄惨的境况，真是刺痛到他了。
一家人眼睁睁瞅着远近闻名的接生婆韩大姐，拉着王承舟出门儿，脑子一时间都快转不过弯来了。
特别是李玉珠，心里一阵犯嘀咕：自个儿子今年才十八，别说生儿子，连媳妇都没娶过，咋就学会给女人接生了？
四丫忽闪着大眼睛，更是兴奋得直跳脚。趁着父母愣神儿的功夫，贼兮兮的钻出家门，一溜烟儿追上去看热闹了。
其实，王承舟可不会给女人接生。
他只是略微懂得一些如何应对难产的手段而已。
赶到村东头的时候，由于正是大中午，家家户户都在吃饭。
再加上张慧萍难产，痛苦的哀嚎着，街坊邻居哪个听不到？
这会儿，都聚集在她家门外，焦急的等待着。
一是等待张慧萍能够顺利把孩子生下来，二是等待韩大姐快点儿把高人请回来。
围观的不少女人端着饭碗，站在门口，听着里面的哀嚎，感同身受，可怜得饭都吃不下去了。
“来了来了，韩大姐把人请来了！”
见俩人匆匆忙忙的赶回，大家一阵兴奋，仿佛看到希望了。
只是，待到近前，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，惊叫道：
“王承舟？王卫生员？咋会是他？”
“不是，韩大姐这不是瞎胡闹吗？王承舟是挺会给人治病的，可他才多大呀？他一个没结婚的小娃子，怕是连女人啥样都没见过吧？”
“王承舟？王卫生员早上不是刚被张媳妇骂过吗？咋又过来了？”
人群议论纷纷。
杨树梢正站在门口，抬着头观望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。
见到韩大姐把王承舟请过来，顿时就傻眼了，搓着手，畏畏缩缩的，连打招呼都忘了。
听到屋子里的惨叫，韩大姐心急如焚，二话不说，拉着王承舟就往里面走。
杨树梢一看，立刻瞪大了眼睛，瞅着一个男人往自己媳妇产房里钻，心里一堵，忍不住喊道：“韩大姐，你咋能让他进去？”
众人一听都安静下来。
韩大姐扭过头，粗大的眉毛都立了起来，没好气儿道：
“咋了，不能进？”
“你媳妇是公主还是娘娘？可高贵了？”
“跟人家一个俊小伙，稀罕看你那人老珠黄的婆娘似的！”
“这是给你媳妇接生，要想母子平安，就别搁这儿丢人现眼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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