卧室中。
凌天行拿着一枚上品辟谷丹，看到乳白色丹药上一道玄奥莫测的丹纹，面露痴迷之色。
多年以前他只能远远闻到上品丹药的香味，如今竟然可以拿在手中，而且只要他想，随时都可以炼化。
“依涵，有此丹药，想必要不了多久，你就能成为一名上品丹师！”凌天行毫不吝啬地赞叹道。
长青河流域五百多年来从未出过上品炼丹师，一百多年前天蟒山许家的那位天才炼丹师，也只是堪堪摸到了上品丹药的门槛罢了。
如今一位传说中的上品丹师就依偎在他怀中，如何能让他不激动。
“这才刚刚开始呢……”柳依涵娇嗔一声，眉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。
……
柳依涵成功炼制出上品辟谷丹之后，便不再像此前那样长久地闭关。
虽说辟谷丹只是最低级的丹药，即便品阶达到上品，依旧只有辟谷的作用，只是时间更长一些。
然而她已经借助此丹揭开了上品丹药神秘的面纱，虽然只是一角，却能够给她一个明确的方向。
以后她只需慢慢磨炼技艺，不断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，未来有一天自然能够成为真正的上品丹师。
至于现在么，长子凌长清已经八岁，次子凌康也已经四岁，她想要多多陪伴一下家人。
有柳依涵照顾两个孩子，凌天行倒是可以腾出不少时间。
自他五十二岁时妻子怀孕以来，他在修炼上没有耽搁太多，在制符一道上却是进步缓慢。
如今他绘制二阶高级灵符只有三成的成功率，上品高级灵符更是只有两成不到。
按照他在制符一道上的天赋来看，实在是让人汗颜。
这里面固然有越高级的制符材料越稀缺的缘故，照顾两个孩子花费的巨大心力，却是最关键的原因。
当然，若是时光倒流，他依旧会选择尽心尽力陪伴孩子，给他们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。
为人父母，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到，他肯定会愧疚终生。
更何况，次子凌康没有灵根，这可能是他们一起生活的最后一段时光了。
也因此，腾出来的时间，凌天行并未深度闭关，而是偶尔制符或者磨炼法术，更多的还是陪伴两个孩子。
凌长清应该是知道会发生什么，对待弟弟越发疼爱。
家族规定，青鸾山上没有灵根的族人，在年满六岁时便要送去凡俗之中生活。
这样的规矩，对于修真者和凡人都有好处。
修真者不用看着孩子渐渐长大，渐渐老去而觉得无能为力，影响道心。孩子也可以尽早融入凡人的生活，不用饱受妄想修仙的煎熬之苦。
这种规矩在家族学堂中都有教导，好学的凌长清不可能会忘记。
他记得从三岁起，父亲便用法力为自己温养身体，还找来许多珍贵的丹药给他夯实根基。
而这些，弟弟是没有的。
每年院中的灵桃成熟时，弟弟都会从夏天吃到秋天。只是他能感觉到，那里面并没有蕴藏灵桃最珍贵的灵气。
凌康似乎也发觉到了什么。
当他一脸兴奋地咬向哥哥手中的桃子时，爹爹会马上出声阻止。
当他兴高采烈地说起自己以后也要在天上飞来飞去时，爹爹和娘亲罕见地没有回答他。
当他问哥哥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他那样去家族学堂时，哥哥却是一脸为难。
他一开始只以为他们没有注意他说的话，只是慢慢地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五岁那年除夕，当爹娘带着他和哥哥飞跃千山万水，来到一座充满烟火的宅院时，他才终于明白，不是他们没有注意到他说的话，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仙人和凡人，当他第一次从几个小伙伴那里听到时，一屁股呆坐在雪地里，脸上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，却是说不出一句话。
有小伙伴朝他扮鬼脸，有小伙伴说他小气，也有小伙伴叫起大人……
那样没有面子的场景，今天还要再上演一遍么？
“不，爹娘是仙人，我是仙人的孩子，我可以的！”
六岁的凌康在心中给自己打气，抽了抽鼻子，一步步走向前方和蔼慈祥的爷爷和奶奶。
在他身后，凌天行和柳依涵眼含泪水，凌长清紧紧咬住嘴唇。
“奶奶！”凌康用尽所有力气叫了一声，扑进奶奶怀中。
老人脸上露出笑容，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，轻轻向凌天行三人挥了挥手。
“走吧，爹娘他们会照顾好康儿的。”
……
桃花小院。
“夫君，康儿喜欢吃桃花糕，可我这个当娘亲的却没给他做过几次……”
“……康儿很怕黑，晚上一个人会睡不着觉的……”
“……那些小孩子会不会来欺负他，会不会把他带坏了……”
“.…..”
柳依涵哭得像个泪人似的，絮絮叨叨地说起许多往事，许久之后才在夫君怀中睡去。
仙与凡......凌天行心中默然。
他觉得自己似乎沉寂了许久。
他想起少年时在青山碧水间御剑飞行的逍遥自在，想起第一次到达长青坊市时站在云端之上的憧憬。
他想起第一次绘制小金阳剑符时的势如破竹，想起领悟金之极时的意气风发。
他想起不解万物玄妙而深感天地无极，想起既见九婴浩荡而深知自身渺小。
他想起万紫衣的巧笑嫣然，想起丹尘兄弟的慷慨丹心。
他想起遥远的白帝城，想起筑基时隐约见到的那一条长河。
他想起许多往事，许多梦想。
这世上还有许多未知在等待着自己，他却不知该做些什么。
长久以来，他一直都是按部就班。
按部就班修炼，肯定能到筑基，少年的自己说过。
按部就班制符，肯定能买下结金丹，青年的自己说过。
按部就班发展，家族肯定会越发辉煌，族长和大长老这么说过。
按部就班，不好么？
很多人想要按部就班地生活，还不一定能得到呢。
凌天行不知道好不好，也许有答案，也许没有答案。
大长老、族长、十九叔，许多长辈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飘过。
万紫衣、丹尘、徐三，这些远方的人也一个个浮现。
望着怀中的可人儿，万般思绪化作一声叹息，两人相依，沉沉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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