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第八星区回来，秦时威面对【一代】时，有了不一样的新鲜感，背着它看了舒窈在飞行器上给他安利的小说《倾城之爱》。
如果不是舒窈提前打了预防针，他不会相信这部文字平凡却故事生动的小说，出自【一代】的手笔。
故事中，作为机器人的男主合一，居然还幻想过和女主生猴子。
家里的网络都是【一代】在管理。主人在星网上浏览过什么内容，它怎么可能不知道。
当它发现主人在看《倾城之爱》，有点无所适从。
主人发现了。
“主人……”它从未向秦时威主动坦白它从事的这项副业。
秦时威纠正它对自己的称呼，“严格意义上，我并不是你的主人。”
【一代】似乎有些局促。
秦时威只是继承了【一代】的所属权，并不是它的制造者。
看它默不作声，秦时威真诚夸了一句：“小说，写的很好。”
【一代】的机械嘴张了张，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。
它只有这一部代表作。
也就意味着，舒窈跟秦时威说的那些猜测，八成都是真的。
看到文中的一段痛苦纠结的心理描写，秦时威忽的问道：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这种感情……是那位女工程师把你制造出来的初期，你就开始有的，还是更后来？”
【一代】能分辨出他口中的“你”，并不是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合一。
【一代】沉默了下，缓缓回道：“一台冰冷的机器怎么可能拥有人类的感情。”
这个问题，一开始让它纠结了很久。可每当这个问题在它的心……机械心脏中产生时，它总能回想起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，出现在它视觉系统中的第一副画面。
那也是它在世间接触到的第一个人，它的制造者。
第一次让它有温暖感情的影响者。
但是这些话，它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措辞告诉它现在的主人。
秦时威说：“没有感情的机器，写不出这么受欢迎的小说。”
【一代】默然。
“暂时断开你和主脑的连接。”秦时威忽然命令。
【一代】说：“主人，我与主脑一体，不可能完全断开连接。”
它所接收到的信息，会同步到主脑的服务器。两者之间，信息共享。不想让主脑知道的信息，它只能加密。哪怕是篡改，也会留下痕迹，被主脑察觉。
秦时威陡然问：“主脑能屏蔽你，为什么你不能断开和它的连接？”
【一代】的机械眼微微偏转，关闭了与主脑连接的信号。
秦时威将他这次从下星区听到的有关冰城之战的信息说给了【一代】。
听到第九区的八道闸口同时打开，【一代】的机械双眼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。
事先对此不知情的它，认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
“主人，有时候，人类的话，存在欺骗性。”
秦时威漠然的看着它，“你的意思是，机器就不会骗人了吗？你刚才不照样对我撒了谎？”
【一代】没有反驳，只强调：“主人，我与主脑互为一体，它做过这些事，我不可能不知道。”
“所以，你是在怀疑那时候主脑被操控了吗。”秦时威清醒理智道，“当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。但也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，它没有被操控。”
【一代】几乎下意识否认：“不可能。”
秦时威：“你知道夫人怎么形容你和联邦主脑的关系吗？夫人彻彻底底将你看做了一个人，接近神明的人。
她认为，联邦主脑是你从自己的身体里分离出了第二人格。
即便是一个出现双重人格的人类，不同人格做的事情也有可能不让对方发觉发现。”
他紧紧盯着【一代】。
后者的机械双眼仍在转动。
看得出来，它在思索。
“如果你想变成人类的这份心没有变，可以把你的权限开放给夫人。她会帮你改造身体。”
秦时威捏了捏眉心，抬手向【一代】挥了挥。
【一代】退下，机械眼没有停止转动。
整理了目前所掌握的有关于冰城之战的信息，它也没能分析或者还原事情的真相。
比方说，第八星区无牌经营的研究所，是从哪里得到的虫族研究样本。出了事之后，又是谁彻底屏蔽了第八区和外界的信号，让身在第八区的人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。
它的意识在与主脑一体的服务器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趟又一趟，也没有找到相关信息。
站在院子里，漆黑的人造穹顶下，【一代】仰望着模拟星空，思绪久久不能停止。
打开的电子门，在一蹦一跳的舒窈身后，又缓缓合上。
【一代】拘着双手，“晚上好，夫人。”
“晚上好。”舒窈笑问，“你怎么在外面罚站，是不是我们家老秦跟你闹别扭了？”
“主人他……似乎很累。”【一代】想起了秦时威捏眉心的样子。
“为了联邦，他也是操碎了心啊。”舒窈轻快的开玩笑道，“没事儿，就算天塌下来，黄泉路上有40多亿人做伴。这么想的话，也没什么好怕的了。”
【一代】的机械眼转向她，“夫人，您是在安慰我吗？”
舒窈不答反问：“如果给你一次旅行的机会，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？任何地方都可以。”
【一代】没有回答，但是眼前已经闪过几段画面。
“很好。”舒窈满意它的沉默，“你在思考的话，就意味着你已经开始渴望自由了。”
渴望自由？
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机器人该有的情感。
【一代】缓缓道：“主人说，您做过智能生命心理方面的研究。我觉得，您不该对机器人绝对的服从性，产生怀疑。”
舒窈神色郑重起来：“的确，绝大多数时候，机器人不会违背底层服务协议。这不意味着，它们没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，没有取舍。”
绝对服从，世间哪有绝对。
【一代】沉默了下，缓缓抬头，看向人造穹顶上闪烁的璀璨繁星，“看到您和主人，我时常会想起将我制造出来的那个女人，甚至会幻想，我如果是一个人类，会不会也会有像小主人一样可爱的孩子。”
舒窈说：“即便你不是人类，也制造出了一个独立的生命体。”
主脑，不就是【一代】造出来的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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