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短暂的沟通中，酝酿出的并不是惺惺相惜的情绪，而是隐私被看穿的恼怒和提防，凯伦回过神来，短暂而僵硬地点了点头，大步离开了咖啡馆，而麦考夫则垂下头打量起了咖啡馆使用的餐具，似乎对它们发生了强烈的兴趣。
“Cut！Good！”随着导演的一声呼喝，整个片场活动了起来，珍妮从凯伦的世界回到了现实里，一瞬间有种‘亦真亦幻’的感觉，不过，得益于常年来对金手指的使用，她还是很快从这种幻觉里走了出来，笑着来到了托尼身边，看起了监视器上的回放。
“这个镜头会是很好的素材。”托尼的双颊带着兴奋的酡红，他使劲地拍着手掌，“这一次几个镜头的表现都很好，我认为这一幕我们完工了。”
而维克多也来到了监视器边上，他虽然还是有些麦考夫的感觉，但也不是真的就分裂人格了，还是回归了自己的演员角色，关心地问着，“刚才的沉默在镜头里看感觉怎么样，需要剪掉吗？”
“不需要。”托尼摇了摇头，语气更加兴奋了，“那种感觉非常好，简直神了——那种言语无法表达的感觉，我认为那一秒的停顿完全呼应了这个场景开头的沉默，把剧本表达得淋漓尽致。”
作为导演和编剧，他的话当然很有说服力，片场的气氛也是欢快而兴奋的，珍妮重看了两遍自己的表演，也感觉很满意，她露出笑容地说道，“看来我们可以准时去吃午饭了。”
“对，对。”托尼心不在焉地说，看来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，他垂下头自言自语地说，“也许我们可以重拍几个镜头……”
完成了这个镜头以后，上午的日程已经完成，珍妮也是比平常要更饿了几分，就像是刚跑过百米一样饥肠辘辘，她没有和维克多打招呼，只是冲他淡淡地点了点头，便找到玛丽，和她一起前往食堂去吃午饭：虽然是她打动了维克多，让他答应接下《麦考夫·克莱顿》，但这并不意味着维克多和她是惺惺相惜的朋友，尤其是在拍摄期间，两人更是应该减少以珍妮和维克多身份的来往，免得会破坏维克多的入戏感。
当然，对于维克多来说，珍妮的处理方式他是再欢迎不过的了，当他们偶尔碰面时，他总是以‘凯伦’称呼珍妮，她有种感觉，维克多之所以能这么快地准备好麦考夫这个角色，除了这个角色的确比较单纯以外，还有就是，在以往的表演中，维克多很难找到那个锚住自己的点，而如今他找到了珍妮，她快速又稳定的发挥刺激了他的灵感，让他飞速地掌握住了麦考夫错综复杂的感情世界，所以他会时不时地过来和她以凯伦、麦考夫的身份互动一下，就是为了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持续保持着和这个固定点的联系。
和这种等级的男演员对戏，对珍妮来说也完全是第一次，在此之前和她对戏的男演员里，没有谁能称得上是大师，顶多只能算是个性演员，当然克里斯托弗是称帝了，不过那也是因为去年的确算不上是大年，和维克多比起来，克里斯托弗完全是被秒成渣的节奏。当然，珍妮在和克里斯对戏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张力，但那种张力本质上来说还是由性吸引力组成的，他们之间悬而未决的性张力加成在理查德和莎莉身上，使得两人的互动更加吸睛。但对维克多和她来说，他们之间存在的张力和男女情事无关，更像是一种碰撞——珍妮没脸把自己称为天才，她入行五年了，到现在也才凭借着凯伦这个角色和她的共鸣感受到表演的快乐，初窥表演门道——所以她不会把这种碰撞称为是天才和天才的碰撞，但不可否认的是，在她和维克多的化学反应之下，两人的表演状态似乎都得到提升，就像是两个星团本来在孤独旋转，忽然间发生擦撞，碰出了万千星火，又像是两根笔尖画出的线条交织在了一起，自行繁衍出了美轮美奂的史诗画面。在她和维克多刚才的对戏中，麦考夫和凯伦的人生故事似乎在不断地书写着自己，他们的碰撞是如此的层次分明，如此的丰满深刻，以至于超出了托尼、珍妮和维克多的控——
作为设定本身为配角，人生故事没有那么完善的凯伦来说还好，但作为麦考夫来说，维克多在这里发掘出的一些新的点，几乎也已经是对托尼笔下的麦考夫做出了丰满和一定的改写，当然这也激发了托尼的灵感，三者形成了共鸣，所以托尼才会考虑重新拍摄之前的几段镜头，让麦考夫的人格前后统一，甚至他很可能会改写一些情节，以便让剧本更适应这个较原有设定更有深度和感染力的麦考夫。
这就是大师级演员的威力，如果说一般的花瓶演员只能勉强完成表演任务的话，史密斯这样的资深演员可以承担好大部分明确的表演要求，而大师级演员则能改造、提升整个剧本的层次和深度——当然，能做到这一步的演员，在任何时候都是非常少的。现在美国还在活跃期的演员里，大概也就只有寥寥几人有这样的能力。
珍妮之前不是没有和这层次的演员配戏过，梅兰达就和她有过碰撞，然而，不管再怎么深化，《华服恶女》始终是一部Chick-flick，是商业为导向的女性电影，她的核心主题并不是那么的深沉，安迪和米兰达的情绪也较易捕捉，她们体现的还是较为浅层、较为柔软的矛盾。更重要的是，当时珍妮对于表演的感悟可能真的还没修炼到家，她是在用一股情绪带着角色跑，而不像是凯伦，真的是把心全部沉浸了下去，找到了二者的共鸣，也许表演效果差不多，但表演心态是千差万别——也许是因为如此，她在和维克多的合作里，获得的感悟和触动，那种无形的提升，要比和梅兰达合作中汲取到的力量更多一些，这并不是说梅兰达或者安迪就不好了，而是维克多和凯伦也许和她更有共鸣，在刚才的那场对戏之后，珍妮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好像对于表演多明白了一点，她说不出这是什么，这仿佛是一种无法言传的朦胧体会，不过的确，这种恍恍惚惚的‘顿悟’状态，让她更享受现在的工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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