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千荡得很高，直接让它停下来是不可能的。
让宫女们将绳子固定住，趁秋千接近的时候，闫温茂纵身一跃，跳上踏板，从洛初初身后抓住了两边的绳子。
荡了半刻钟的秋千，背后始终空荡荡的，每一次落下都没有安全感，仿佛随时会跌落下去，重重摔在地上。
温暖而坚实的怀抱给洛初初颤抖的身体以久违的安全感，她用力吸了吸鼻子，带着鼻音道：“你怎么才来啊？”
秋千上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，没有额外的力量，摇摆的弧度越来越小，速度越来越慢。
此时才体会到了这个秋千的乐趣，不疾不徐的速度，刚好能够让风像绸布般抚过身体，而不是像鞭子一样抽在身上。
背后有可以依靠的地方，她不再惧怕睁眼看清掠过的景象，抬眼望去，天朗气清，碧空如洗。
御花园中的草木欣欣向荣，柔嫩的绿色在园子里随风摇摆，在最高点俯视下方，洛初初觉得它们像一小片绿色的海洋。
“春天真好啊。”
“陛下不怕了？”
两个声音同时响起。
洛初初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，道：“荡太高了是很吓人嘛。”
秋千逐渐停止，闫温茂跳下地，以手将还有些摇晃的秋千稳定住，替洛初初解开绸布，洛初初迫不及待下了秋千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草地上。
“小心。”
闫温茂扶住她的手臂，洛初初弯着腰缓了会儿，道：“好了，我没事了。”
“等等。”闫温茂将她的脸托起，用手帕擦干犹未干涸的泪痕。
洛初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，道：“不是我胆小。”
宫女们惴惴不安地站在后面，见两人动作，才知道自己差点闯下大祸。
“不关她们的事，是我自己胆小。”洛初初解释一句，面对宫女们道，“下次速度放缓一点就好了。”
“是，陛下。”
洛初初对闫温茂道：“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？”
“不放心陛下，过来看看。”闫温茂把手帕叠好收起。
“嗯，多亏你过来了，不然我肯定会吓着。”洛初初感激地道。
很多次遇到问题，都是他及时赶过来才得以解决，有时候洛初初真的觉得，离了闫温茂她的生活可能会是另一个样子。
闫温茂此时却想到另一个人，道：“时怀山本该时刻伴在陛下身侧，随时服侍照料，却去了国子监。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陛下身畔无人，那可如何是好？”
这件事情怎么扯到时怀山身上了？
洛初初暗暗叫苦，如果这个时候把时怀山叫回来，岂不是前面的功夫都白费了。
“嗯……这个，怀山他有自己的志向，要是长久将他带在身旁，恐怕他会觉得郁郁不乐。”
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借口，洛初初便按照自己的逻辑说道。
“服侍陛下才是时怀山该做的事，至于读书考取功名，那又与陛下何干？莫非凭一句要读书就可以肆无忌惮，若宫里的宫女侍卫太监都说自己要读书，该当如何？”闫温茂闻言更加不悦。
以前他想要读书，却没有丝毫机会，最后也只是识了几个字。直到自己掌握一些权力，才搜罗来书本，趁着闲暇时间看上一看。可惜已经过了十几岁的年纪，少年时没有养成读书的习惯，再读便难以读得进去。
这是他心中一件憾事。
闫温茂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圣人，他嫉妒时怀山，嫉妒他什么也不用做，凭借皮相就得到了洛初初青睐。嫉妒他的好运气，时家的事情因着闻人胤的缘故，最终没有牵连到他身上，他也没有借机发作时怀山的理由，只能放过他。
嫉妒自己千方百计才能沾到一点边的人也好事也好，在时怀山那里，却得来的那么轻易。
世事竟如此不公。
洛初初不太明白，为什么话题会突然扯到时怀山那里，她本来很感动闫温茂能及时过来救她，想要说声谢谢，可闫温茂却不领情。
她向来心思敏感能察觉别人的情绪和想法，见闫温茂脸上颇有些郁郁，越发不敢说话。
闫温茂低下头，想要压制住内心的不甘。这种情形在他身上十分罕见，再折辱人的事情他都遇到过，心境已经被磨练成熟，基本上不会为他人处事不公而起波澜。
但是当这件事情发生在洛初初身上，当洛初初明明白白地体谅和偏爱时怀山，他感觉每一句话都化成一颗巨石，将心脏击打得鲜血四溢。
明知这种想法不应该，闫温茂还是忍不住想：为什么时怀山可以活得那么肆意？
时怀山太幸运了，当了十几年锦绣公子，逃过了抄家灭族，没过多久又进宫得到了当今女帝青眼，进了国子监，而自己偏偏动不得他。
十几岁年纪，自己在宫里伏低做小，给人端茶送水，还要担惊受怕，生怕别人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。过了十多年，才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安心居住的地方，不用再怕别人翻出母亲留下的珠子。
时怀山却春风得意，什么都不用顾虑，在书院里享受少年辰光。连他倾慕的人，都迅速喜欢上了他。
翻涌的嫉妒几乎将闫温茂整个人淹没，洛初初眼睁睁看着他情绪变得越来越低沉，担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袖。
“闫大人，你怎么了？”
闫温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，直到洛初初拉了第二下，忽然回头俯视着她。
是了。世间过得比他闫温茂好的人多了去了，时怀山不是独一个。但唯一他不愿放手退让的，只有眼前的人。
“陛下……真有那么喜欢时怀山？”
洛初初本能意识到不太对劲，把“独宠他一人”的说辞放了回去，斟酌言辞道：“我是比较喜欢这一类型的，加上怀山长相也不错。不过我觉得，闫大人也不差啊。只可惜闫大人总是不肯与我亲近，那我只好找其他人了。”
说完内心有些忐忑，这样的说法应该没问题吧？
闫温茂笑了，带着讥嘲，忽而弯下腰，对洛初初道：“奴才就在此处，若要亲近，此刻便可。不知陛下敢是不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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