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我做完了检查系统和机器人的报价，但我知道这还远远不够，在春节的几天假期里，我依然还需要把其他部分的价格计算出来。我又点燃了一支烟，一边吸吮着迷人的香气一边看了一眼时间——已经凌晨了。我转过身看着窗外，大雾变得更加的浓郁了，月色和灯光已经全部淹没在湖水一般的雾气中。
在多少个夜晚里，我都像现在这样，在妻子和女儿睡着的时候重新开始工作。在太阳底下我努力维持着丈夫与父亲的角色，而等到夜色渐深，我似乎又回到了坐在公司里埋头工作的状态。和璐璐一起堆雪人的画面分明只是在十几个小时前，而如今却仿佛经过了十几个春秋。我经常怀疑所有的回忆是不是切实经历的，它们历历在目却又遥不可及，庄生晓梦般的幻觉时时围绕着我。而与之相比，工作却是真实存在的，它在午夜辗转反侧的失眠里，在五颜六色的药物里，在苦涩浓郁的茶水里。当我抽烟时，它随着缭绕弥漫的烟雾袅袅升起；当我休息时，它和脑海里的催促声一起渗入我的梦境；当我放假时，它伴着手机铃声闯进我的生活。它无形无色，却又伴我终身。
我将还剩半支的烟压灭在烟灰缸里，关上电脑和灯，走出了书房。卧室里的妻子早已沉睡在梦乡之中，我蹑手蹑脚地钻进被子里，却发现好像抽了太多的烟，让我竟然毫无睡意。我一直非常羡慕那些可以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人，他们可以非常有效地利用睡眠，将休息的利益最大化；而此时的我虽然也很珍惜睡觉的时间，但好像心里有什么事情一样地夜不能寐。
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转身让我更加失去了倦意，妻子在神智模糊中也一直如同呓语一般在抱怨。我终于忍受不住从床上弹起来，重新走进了书房。
但我此时却没有心情再去工作，我没有开灯，就在黑暗中坐在椅子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。我凝视着窗外的灰色，浓雾中什么东西都看不见，而我就那样一直盯着出了神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随着身体不自觉地打起了冷战，我从恍惚之间惊醒。窗外天已微亮，大雾已经完全散去了，我居然在书房的椅子上睡了一夜。不舒服的睡姿让我浑身酸痛，我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，而清晨的微冷不禁又让我一阵哆嗦。也许是昨晚抽了太多的烟，我感觉自己的嗓子非常干涩，我拼命喝了几口已经凉透的茶水，冰冷的液体滑过我的食道，让我瞬间清醒了许多。
我想起昨天曾经答应妻子每天给她们买早餐，虽然仅仅是很小的约定，但我不想失去妻子和女儿的信任。于是我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烟蒂和烟灰，洗漱之后就走出了家门。
接下来几天的生活都十分的普通且充实，去亲戚家拜年、陪妻子一起去购买年货、辅导女儿做寒假作业。我仍然每天深夜在安静的书房中制作报价，在无人的清晨里为妻女买早餐。如果是年轻时，我会幻想如果这种惬意闲适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，但现在的我已经认清了成年世界的现实，只要现在的我、此刻的我能享受生活，就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满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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