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沧山城快马加鞭赶到京城也需一日的路程，因此许胜洲还有些时间，想必大理寺审案也需要诸多流程，应当不会让王少卿一锤定音。
…
花香苑迎来了两位奇葩的客人。
率先走进来的是一位白袍道人，肤白俊秀，神情一本正经的，是自家娘子喜欢调戏的货色。龟婆笑眯眯将他一瞧，见着他腰间碧玉，更是热情了三分，就要上前拉着手迎入楼里。
这白袍道人自然是许胜洲，读书人和道长的服饰有些相似，他将儒冠褪下，只留一身道袍，看上去便和道人无二了。
他正四处打量，心中困惑。
官府上门似乎未对花香苑造成不利影响。
那龟婆热情地为他指路，许胜洲迈开腿，却被身后人拉住了衣袖。
龟婆这才注意到，这儿还有位小客人，虽然楼里也常接待未娶妻的少年，但面庞这般白白净净的十三四岁小娃娃也算是少见。
按照大沧礼法，未出阁的闺女若是去了风月场所就会被视为不洁，世代为读书人的燕家更是如此，而燕灵儿今年一十有四，尚在豆蔻年华尚未及笄，自然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。
其实许胜洲也很无奈，这小妮子知晓他要去花香苑后便坚持要跟着，好在燕灵儿平日里也不多打扮，将高束的辫子绑成儒生的束发，面庞稍稍打理，就变成了个美少年，表面上看不出男女。
龟婆捂着嘴笑了笑:“二位这是?”
许胜洲嘴角抽了抽:“父子。”
龟婆眼中的笑意更深几分，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几眼:“两位是要分开还是?”
许胜洲面上毫无波动，实则心里在摇头痛哭:“一起。”
龟婆心中掀起了狂风大浪。
这对父子玩得真野。
她又看了眼那白袍道人，心中鄙夷:这人看上去衣冠楚楚，却不想是个禽兽。
许胜洲也感觉到了龟婆那鄙夷的目光，内心抽搐，只能拼命告诉自己他是来找证据的。
龟婆将二人引入一处大房，笑道:“这里便是楼里最大的房间了，二位且在此歇息，稍后会有下人引娘子们前来。”
龟婆离开了。
许胜洲将房门关上，终于舒出一口气，方才那龟婆的眼神令他如芒在背。
房内小姑娘正好奇地左顾右盼，已经散去了紧张的模样。
沧山城处在京城南端，是不少权贵告老隐退的理想地点，退休的官老爷们日夜欢歌，寻常百姓也了解了老爷们的喜好，若是谁家生了个俊俏子女，便想办法嫁于老爷府上，无论男女皆是如此，没法子嫁出去的漂亮姑娘就卖去花香苑这般的风月场，男子则下田养活地主。
如此，寻常人家是去不起勾栏的，正是因为去不起，有关于春楼才生出许多荒诞离奇的故事来。
燕灵儿也常听下人们聊起春楼的故事，心中自然是有好奇的。
实际接触之后却大失所望，这春楼没什么不同的地方。
“官人，现在可还方便?”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。
许胜洲看了燕灵儿一眼后上前将门打开。门外站着几位美貌娘子，正好奇地探头望着，显然这些姑娘也听说了这儿里头是一对父子。
楼里的妈妈将姑娘们都领进门来，回头玩笑般问道:“这两位公子都好生俊俏，若有看上的姐妹可得快些哄客人开心哦…”
父子…人群中不少姑娘舔了舔嘴唇，这玩法可野得很。当下便走出一位熟妇，盈盈一礼:“小女子纺纱，见过二位大人。”
话还说着，这纺纱姑娘的眼神已经将燕灵儿给盯着，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。纺纱姑娘和其他娘子不同，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，后来闹饥荒被丈夫卖到楼里，从此对男人恨之入骨，但面上却千娇百媚使尽手段取悦客人，想要以此报复将自己卖进来的混蛋。
如今遇上这对父子，她自然是心中意动，尤其见着燕灵儿。
自己孩子今年或许也将是这般大了。
其他娘子也不跟纺纱争抢，只是调笑:“两位官人今日可别让纺纱姐姐太过操劳。”
许胜洲并不在意对方是谁，看了眼这纺纱姑娘就应了下来。妈妈领着娘子们推门离去，只留下这纺纱娘子。
此时还是晌午，纺纱姑娘端上酒来为两人斟满:“二位公子，奴家先陪两位说说话。”
许胜洲替燕灵儿将酒水放到一边:“他不能喝酒。”
纺纱点头，两只眼睛看着燕灵儿有些失神，竟颤抖着开口问道:“孩子，身上衣物薄了些，可还暖和。”
燕灵儿身材芊瘦，衣物穿在身上倒显得薄了，纺纱自顾自念叨着，转眼间垂下泪来，她赶忙擦了擦泪水强笑道:“方才失态，让二位见笑了。”
纺纱现在的状态很容易就能套出话来，许胜洲给燕灵儿悄悄使了个眼色，一旁的燕灵儿此时正一头雾水，见先生眨眼，硬着头皮问道:“前些日听…听说花香苑死了个娘子，官府都上门查案了，可是真事?”
燕灵儿捏着嗓子，偏中性的嗓音倒也听不出男女。
这几日有不少客人都曾打听过这事，纺纱并不觉得奇怪，很有耐心地解释:“那姑娘也不知怎滴，好好的突然昏厥，之后便一睡不醒了，生前也是个风光人，邵府的二当家来时总点名要她。”
许胜洲与燕灵儿相视一眼，没想到关键信息如此轻松就被问了出来，看样子这花香苑对这种小事并未在意。
情报到手，燕灵儿焦急地拉着先生的衣角，这里她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。
许胜洲会意，起身打算用上茅房的借口离开。纺纱也未多想，只是在燕灵儿走过她身边时鬼使神差般伸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。
燕灵儿一惊，下意识就要躲闪，却不想这一躲让对方抓在了束发上。那束发断开，一头乌黑的长发就要散落，许先生眼疾手快，用手掌按住燕灵儿的脑袋，才未让头发披散开来。
若是燕灵儿在这被发现了女儿身，不但名节受损，燕翰林的怒火他可承受不住。
燕灵儿伏在先生怀里，一动不动，心头已经紧张到了极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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