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前。九月初三。燕南山上。
一轮血日沉重地压在山头,屋外杀声震天,母亲紧张地到窗旁瞥了眼,随即把墙角书柜拉开,把李建国推进柜后的缝隙。然后用力把书柜推倒,书籍散落扔在缝隙上,对李建国叮嘱道:
“你就躲在这里,无论外面发生什么,都不要出来!”
一声巨响,一名手执钢刀的邪教人员破门而入,还没举起武器,脑袋就轻盈地从脖子上滚了下去。
母亲秉剑身前,来不及拭掉剑锋污血,向门口大步走去:“一定要躲好,等苍林派出现!”
随即,母亲挥剑杀入邪教大军,一袭紫纱,在一片黑铠当中,分外显眼。
那天下午,李建国从窗缝看到了一切。
他看到了伤痕累累但血战不止的父亲,看到了兵刃俱断但力尽不屈的母亲;看到数十名师兄跃入敌阵,如同跃进污泉的水滴,转瞬消失不见;看到鲜血浸染大地,血流成河,赤色土地上,几朵血菊粲然盛放。
但唯独没看到许诺支援的苍林派。
直至日迫西山,残阳冷照。黑铠耀着磷光,在每一个建筑里搜寻着战利品。
李建国已然木讷,泪痕已干,面无表情地看着邪教人员踏入屋内,掀开书柜,狞笑着举起刀刃,寒光灼灼,只待劈下。
李建国闭上了眼睛。
几秒钟后。
一个尽力温柔但仍透着百分粗鲁的声音轰然在李建国耳边响起:
“还能说话吗?”
李建国睁开了眼,望着来人稀疏而遒劲的胡茬,努力点了点头,张开嘴,但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就像现在一样。
大哥二哥倒在地上的情景,像印在脑海中一般,挥之不去。
李建国呼吸已经完全紊乱,用力抑制住自己大哭一场的冲动,他知道自己应该平静下来。
只有平静下来,才能给大哥二哥报仇。
用手擦掉眼中噙着的泪花,李建国靠在洞壁,闭上眼睛,咬紧嘴唇,努力平复着自己情绪。双手颤抖着退出掌心雷的空弹夹,一颗一颗往枪内上着子弹。
大哥…二哥…
李建国脑中不停闪现着他们两人趴在地上的情景:已经失去意识,任凭鲜血涌出,浸透身下土地。
李建国不停深呼吸,试图让自己稳定下来。双手在自己腰间摸索,清点着自己身上剩下的装备。
摸到装着信件的竹筒……
忽然想起,大哥二哥之前执意让自己去取信,是知道今晚山寨可能出事,才让我去取信的吗?
李建国一怔。
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,握拳用力砸向洞壁,双手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
混蛋!
再闭上眼,又看见了那天,血日满山。
那天,自己趴在大哥背上,一路跋涉,脱离炼狱之地。
那天,那些胡须还错落分明,缀着赤红暮色。夕阳之下,星眉如墨。
如今,那些胡须已盘根错节,浸着殷红血光。冽月之下,面白如纸。
生机不再,只有清寒的月光,在大哥血迹斑斑的身体上盖上一层冰冷的白练。
李建国再次睁开双眼,眼中闪着燃烧不止的怒火。
今天要是给你留个全尸,老子他妈就不是个男人!
李建国把身上装备一字排开,细细清点。现在他的情绪被欲望完全压制住,反而显得异常冷静。
那是一种最单纯最原始的欲望,把敌人碎尸万段,挫骨扬灰,生吞活剥,食肉寝皮的欲望。
刚才已经干掉了一个。
在密道里钻出来时,正好看到宫风栽倒在地。大哥二哥伏在地上,血染满衣。唰地一下,李建国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。回神过来时,掌心雷六发子弹已经打空,仍在不停用力扣着扳机。
攻击之前,李建国还先甩了一个闪光弹。倒不是想着避免暴露自己位置,只是想在对方反应之前,在他身上多开几个孔。
还有一个。
现在,李建国头顶一块石板,躲在洞内,仔细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。
洞外一片寂静,风声夹杂着血腥味,在林间回荡。
幸好刚才抛了一个闪光弹,可以断定敌人也不知道自己位置,现在,双方都在暗处。
生死就在一瞬间,谁都不会轻易暴露自己位置,谁先出声谁就在劣势。要想办法,诱使对面先出声……
突然一声呐喊,瞬间打乱李建国所有计划:
“奇变偶不变!”
一霎时,林间久久回荡起这五个字。
“奇变偶不变……偶不变……不变……变”
什…什么玩意!?
什么变鸡不变狗的?
李建国一怔,完全不知道对方喊得是什么咒语。
过了不久,对方见没有回应,再次喊道:
“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!”
咋还唱上了?啥?小芳咋了?小芳吃你家大米了?
见仍然没有回应,对方叹了口气。
“我说,”对方继续喊道:“看你也能用闪光弹,手枪,你也是穿越者吧?我们穿越者何苦为难穿越者,在这个时代遇到个老乡不容易,没必要给古人卖命对不对?”
穿越者……?
还有别的穿越者?
穿越者不是只降落在后山?
那个声音继续喊道:“遇上我你就找到组织了,我带你找大部队,你出来,我不打你!”
李建国不为所动。
首先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穿越者,其次,就算小孩都知道,“我不打你”在江湖上还有后半句——“才怪”。
对方又等了半晌,见无人回应,语气陡然压了下来:“既然如此,别怪我把你抹杀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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