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糠揣测着夫子的话,回去找浮尘。
这段时间,浮尘总是不见,自己玩到累了才回来。有时候万糠也很好奇,她到底去哪里玩,能整天不着家。
思索着,等考试结束便跟着她,看看她一天的足迹有哪些。
晚上,万糠拿着竹简坐在床上秉烛看书,等着浮尘。
“吱呀。”门开了一条口子,浮尘自己小心地溜进来,见到床上的万糠,只招呼一声,“哥哥。”自己从万糠脚边爬上床,爬到里侧的小毯子上睡觉。
“今天玩了什么?”万糠拉过包袱里的人抱在怀里。
明天的考试,有些紧张。
他不知道自己与别的大家子弟的区别。
赶往古城都城的,不仅仅天赋异禀,更有雄厚的家族底蕴支撑着他们成为真正的天之骄子。
这些人,他从未接触过。
万糠对这种未来局势不免有些恐慌。
“去林子里找蛇玩。”浮尘嘟囔着,张嘴,打个哈欠。
万糠不做声,他闻到一股烟的味道。
这种味道从怀里的小人儿身上传来。
浮尘爱玩蛇,他知道。夏天里都是一群蛇护着他。
但现在正值秋天。
林子里干燥,不能见火。
那浮尘身上的烟火味从哪里来?
万糠抓起浮尘的手,她的十个手指洗得很干净,有一个缝隙里带有一丝颜色。
万糠凑近了瞧,土黄色。
土。
浮尘忽然挣脱了小手,趴着继续睡觉。
万糠心有怀疑,但此时,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。
浮尘趴在万糠身上,并不舒服,翻身一骨碌,又挪到自己被窝里睡觉。
烛火燃烧,一直到鸡鸣,天光乍白。
万糠起身,看着遥远的地平线上有一线的白光,形成一个圈。
门外,已经站满了人。
今天的他,有专人伺候着他同行。
“大王子。”两排宫女捧着衣物首饰站在门外。
今天的他,是国家门面。
屋外还是一片漆黑,宫女手里提着的红色灯笼照亮了门口的路。
看着很暖。
却像死后送魂的队伍。
大王子面无表情,进屋,摇醒浮尘。
浮尘迷迷糊糊睁开眼,这段时间脸上有了婴儿肥。
憨态可掬。
“呃?”她迷糊出声。
万糠叮嘱,“今天跟着我,哪里也别跑。”
他若是输了,必须立即逃跑。
浮尘若是被人抓住,他只能弃她而去。
若非必要,万糠不希望这么做。
浮尘挣扎着坐起来,应了。
小手揉着眼睛,努力清醒。
“你的蛇呢?带着一块走。”万糠说。
浮尘迷迷糊糊爬下床,趴下身子,看着床下。
随后绕到床后,抓出一条黑蛇。
黑蛇看着比浮尘还长,较为粗壮。抓在小娃娃手里,很是骇人。
黑蛇尾巴挂在浮尘脖子上,头被抓在浮尘手里。
黑蛇并不活动,看着与打哈欠的浮尘还困。
万糠看着,清楚,天气冷起来了,冬天要到了,蛇并不怎么活动。
伸开双手,由宫女伺候着穿好一层层衣服,又坐在桌前挽发。
万糠抱着浮尘,瞥着浮尘手里的蛇。
这蛇在他身边这么近,他竟然没有察觉。
想到父子的话,万糠心里琢磨着浮尘有什么特别。
宫女有条不紊地给万糠穿戴,配好装饰,甚至换上了一把银匕首。
手柄与鞘皆是发亮的银色,鞘雕刻繁复,而柄简单大气,十分贴手。拔出匕首,手指弹一下,发出低低的“嗡”声。
锋面割手,轻轻抚摸便削去一层皮。
万糠看着自己的手,常年的厚茧覆盖,方才没被伤出血。
这是把上好的匕首,贡品中的上等货。
万糠不为所动。
他知道所有的贵族都会佩戴武器,显示自己的无上权力。
君子,心怀天下,以礼服人;骁勇善战,震慑恶鬼。
鬼手佛心。
万糠收好匕首,也不扔掉自己常年用惯的匕首。上面缠了一层又一层的布条,才不会伤到手,但还是不会扔掉。
一切收拾好,万糠抱着浮尘离开。
刚走出屋,门口站着宫女,恭恭敬敬躬身,“抱歉大王子,大王吩咐,任何人不能陪着你。请将浮尘大人交给我。”
万糠不动。盯着宫女。
宫女并未抬头,依旧请求,“请放心,我们不会对浮尘大人怎么样。”
万糠盯着这一排排宫女侍卫,知道自己无法反抗,看着手里的浮尘。
浮尘抬头,清澈的眼睛看着万糠,手里抓着黑蛇,似乎并不清楚发生什么。
万糠紧闭双唇,盯着浮尘。
此次若是失败,他可趁乱逃跑。但浮尘,只怕再也见不到了。
按照夫子的说法,浮尘得了某人的意,能得庇佑,但她太小……
“哥哥叫什么?”万糠低声问一声。
浮尘盯着万糠,眼珠子明亮有神,过了一会儿,开口,“糠。万糠。”
声音清脆。
万糠没说话,将浮尘抱过去。
宫女接住的时候,万糠立即掏出匕首,给浮尘没抓着蛇的手臂上来了一个口子。
衣服破裂,血晕染了衣服。
“啊!”浮尘张嘴嚎叫。
手里的蛇猛然张大嘴巴,跃起。万糠躲闪,却还是不及蛇的敏锐,抬手护头,手腕上被咬。
刺痛一瞬间刺激大脑。
“嘶。”万糠吃痛,手里的匕首立即对准。
但是蛇松口,掉在地上,扭着身子跃起,重新盘在浮尘身上,“嘶~”吐着蛇信子,威胁着万糠。
“啊!”浮尘抓着蛇嚎啕大哭。
万糠抓着手腕,确认无毒,由宫女包裹着手腕。
“大王子请放心,我们不会伤害浮尘大人。”宫女抱着浮尘,眼神警惕。
万糠不言不语,自己接过布带,系紧伤口。
宫女盯着手腕,“还请大王子务必以国家为重,认真对待今天的考试。”
万糠垂眸,看到宫女外衣下摆露出的里层的一层,淡紫色。
不动声色,转身就走。
不知不觉,被人撬走了身边的人。
这种悲哀,万糠不知该如何应对。
他捡得孩子,他的妹妹……他不知自己是何心态,只知道向前走。
“哥哥!”浮尘忽然哭喊,叫住人。
万糠顿住,回头。
浮尘挣扎着想要离开,脸上还是一片泪痕。
黑蛇动着身体,身子忽然甩着,帮助浮尘甩开手腕。浮尘落在地上,飞快爬起,跑过去,“哥哥。”抱着腿哭。
万糠低头,看着依恋自己的孩子,抱起来,头埋进去,“不能忘记哥哥。”
万糠回头看去。
宫女盯着浮尘,不言不语。默认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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