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5章 旨在治病救人而非杀人
焙茗与锄药回西府向宝玉汇报。
焙茗说：“宝二爷，按照你的要求，我们已经打完了，实打实杖责一百。”
“围观的人多吗？”宝玉问。
“很多，族中人，府里人，府外人，都来了不少，东府大门前聚满了人。”
“该说的话说了没？”宝玉又问。
“说了。”
“那门前那些人都是怎么议论的？”
“说芹哥儿该打呢，无不赞叹宝二爷英明，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，做错了事儿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。”焙茗回道。
这时候他当然只说好话，至于议论宝玉严苛不讲人情的一面自然省去。
不过宝玉心知肚明，缓缓言道：“你也别尽说好话了，我这次惩罚有点重，我自己心里有数，肯定有人说我的不是。”
“二爷，那倒也没有。”锄药如实地插了一句，“只说二爷严苛了些，不讲情面。”
“我要是处处讲情面，东西两府的颓势就永远别想扭转过来了。”宝玉感叹地道。
“我们当然都能理解二爷。”锄药又忙说道，“倘若这一点都不能理解二爷的话，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，至少是自私自利的，所以二爷也不必在乎他们说什么。”
宝玉不禁摇头而笑：“哈，我会在乎他们怎么说吗？我问你们只是想看看，到底还有多少人仍活在过去，而不敢直面当下。”
“这恐怕就是二爷坚决惩罚芹哥儿的主要原因吧？”焙茗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“正所谓枪打出头鸟，他想逞能，却行为不端，当然是最好的反面教材了。”
“既然如此，那二爷为何杖责他之后又答应他的请求呢？”焙茗弱弱地问道。
“总不能将人一棍子打死。”宝玉缓缓言道，“得给人留下一条活路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治病救人，而不是为了杀人。”
焙茗与锄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，又问道：“那二爷接下来安排他做什么呢？”
“让他先跟着贾芸学习一段时间，具体事务等过完年再说。”宝玉吩咐道。
“明白。”焙茗与锄药领命而去。
……
贾芹这顿打，虽然确实没有打残他，但伤得可不轻，整个屁股全是淤青。
抬回家仍不能动弹。
比宝玉当日那顿打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他母亲看了，忍不住泪水直流，抱怨地道：“宝玉忒狠了，怎么说也是同族人，竟让两个随从将芹儿往死里打。”
他父亲不以为然，骂道：“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，懂个屁？宝玉吩咐随从恨恨打了芹儿一顿，表明原谅芹儿之前所犯的错，若是不打芹儿，才真正叫人担心呢。”
这么一说，贾芹母亲觉得好像有理，心里才宽慰了两分。
他父亲又说道：“你又不是不知道，很多人都说芹儿的不是，他在水月庵里做了些糊涂事，我说过他几次总也不听，宝玉帮我们教训他一顿，倘若能令他学好，从此堂堂正正做人，我们得感谢宝玉才行。”
贾芹母亲听了，心里又宽慰两分。
他父亲接着安慰道：“据我所知，这次芹儿挨打，一是他自己糊涂，做了许多让人诟病的事儿；二是也赶在宝玉想抓典型的节骨眼儿上，他正好跳了出来，宝玉不打他打谁？刚好拿他当靶子以儆效尤，要怪只怪他自己不长脑子，怨不得别人。”
“哎！”贾芹母亲深深叹了口气，心疼地说道，“可芹儿好不容易谋得看管水月庵的差事，如今说没就没了。”
“你怎么还提水月庵？我刚说了，芹儿在那里胡作非为被人诟病，来年宝玉全面整顿两府，开恩放人，风声早就放出去了，以芹儿的名声，指定保不住他那差事。”
“那我们家的日子不是雪上加霜？”贾芹母亲又默默流泪。
“日子不好过，我们勒紧腰带，也就过去了。宝玉整改，芹儿迟早会被揪出来，届时恐怕就不是一顿毒打那么简单。再说宝玉还是有分寸的，肯定嘱咐过焙茗他们，不然真下死手，一百杖下去，不打在屁股上，你想想，芹儿焉有命在？”
贾芹母亲恍然顿悟般点了点头。
“至于差事，我想宝玉这次既然拿芹儿开刀，故意当着众人的面，收拾芹儿恐怕还在其次，主要是为了教育族人，只要芹儿以后听话，相信宝玉会给他安排差事。”
“若真如此，那就好了。”
“宝玉虽然目前没给芹儿安排，可芹儿昨晚不是说了，宝玉答应他的请求了吗？你坐家里担心这些，屁事儿不顶，还是悉心照看芹儿，先把他的伤调养好再说吧。”
贾芹父亲好说歹说，才让贾芹母亲终于消停下来，不再杞人忧天胡思乱想。
贾芹被打成这样，他自己倒是不觉得委屈，毕竟是他心甘情愿选择这条路的。
只是他的屁股犹如开了花，实在痛得厉害，索性趴着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。
但他父母说的话，他都听在心里。
感觉自己这一劫总算渡过去了，他很认同父亲的话，迟早会被宝玉揪出来。
与其被揪出来受惩罚，不如自己主动请罪，兴许还能搏得一个不错的结果。
正如他所料，第二天他便收到焙茗的通知，让他养好伤后暂时跟随贾芸做事。
贾芹喜极而泣。
要知道，贾芸如今可是宝玉身边的“大红人”，就是贾芸接替李贵原来的位子。
贾芹父母得知，总算安心了。
……
在一片忙碌中，时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九日。
东西两府都换了门神、联对、挂牌，新油了桃符，焕然一新。
因宗祠在东府这边，所以宁国府头一天就从大门、仪门、大厅、暖阁、内厅、内三门、内仪门并内塞门，直至正堂，一路正门大开，两边阶下点的是一色朱红大高烛，看上去犹如两条金龙一般。
昨儿宝玉就派人去元真观，把届时主祭的贾敬接回来了。
即便如此，贾敬也没去看贾珍一眼，仿佛这里不是他的世界，他追求的是另外一个世界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。
尤氏吩咐贾蓉与贾蔷去问候贾敬时，贾敬同样也是闭门不见。
二十九日一大早，由贾母有封诰者，皆按品级着朝服，先坐八人大轿，带领众人进宫朝贺行礼。
领宴毕回来，才到宁国府暖阁下轿。
诸子弟有未随入朝者，皆在宁国府大门前排班伺候，然后引入宗祠。
宝玉曾经一个人进来过这里，如今进来这里祭祀感觉当然不一样了。
上次进来贾家宗祠时，他已经仔细观察过这里面的环境与设置。
也幸好是偷偷进来过，不然这次，里头灯烛辉煌，人人神情肃穆，他还真没有机会四处打量仔细观察呢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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