粥棚下，是成群的难民在排队领粥。
不远处的民房边，是一片空地，此时真是阳光和煦的时候，领了粥的难民很多在这空地吃粥闲聊。
水洼难得干了，几个难民捧着粥站在一边，已经是雨季的尾期。
“怎么没有看见老赵？”一难民说道。
“老李那个最积极的也没有来，真是邪了门了。”人群中有人搭话。
“你这一说……我怎么觉得这两日好像都没见着他，昨天你们谁见过他俩？”
“没有，昨天我没见着他。”
“对……”
几个人正纳闷儿着呢，忽然一个人伸手示意大家都不要说了。
“都小点声吧！这事情啊……可是个不小的事情呢！”
“你别在这神神秘秘的，快说说，到底怎么了？”
“这事情不简单的，要是被那些人盯上，可就完了！”说着，那人脸色带着不安地指了指官府正在放粥的人。
“衙门的人？他们不光是给咱们粥喝，然后防着咱们闹事，也没有别的事情。”
“那可不一样，你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吗？”这人小心翼翼，压低了声音说道。
“你说的不会是……那个事情吧……”人群中一个中年的男人眉头跟着紧紧皱了起来，面露难色，“我还以为是假的呢，真被……抓走了？”
“什么？他们犯什么事了？怎么会被抓走？”这一句话瞬间激起千层浪。
“这还用犯事吗？只要……”
“当咱们是什么？咱们是来逃难的，可不是给人当牛做马不做人的！”
人群中瞬间便议论纷纷，没过一小会儿，已经成人声鼎沸之势。
*
林棠像是行尸走肉一样，目光空洞地看着前面发呆。
“给酒铺的几个人，都留下了，还算不错……”
“嗯嗯，好。”林棠麻木地点了点。
“木匠店的只挑了两个，其余都没要，让我都领回来了。”小五继续说着。
“嗯，那就好。”
“这还好呢？说是要十个，最后只留下两个，这不是费时费力嘛！”小五不满地念叨了一句，却发现林棠毫无反应。
“林棠？林棠！你想什么呢？”小五伸手在林棠面前摆了摆，“你今天这是怎么了？跟掉了魂一样。”
“啊？哦，没事没事。”林棠回过神来，但也没有持续几秒。
这也不能怪她，遇见这样的事情，她想不掉魂都难。
昨晚，那个估计能让她牢记一生的夜晚……
自己脱口而出之后，瞬间腿就软了，怕得像个鹌鹑一样直接缩在了地上。
她甚至不敢抬眼看对面陆辰是什么表情。
想也不用想，他肯定不会有好表情，八成是要把自己扒皮抽筋再挫骨扬灰的表情。
“大人，我刚才……真的是被鬼上身了，您信吗？”林棠没有丝毫底气地问道。
“哟，这是你第二次鬼上身了，要不本官给你驱驱魔？”陆辰声音平静道。
林棠竖起耳朵听陆辰似乎没有要吃人的意思，这才敢答话。
“大人……倒是不必这么麻烦……我就是最近身体太差了，才会被鬼给盯上，要不您给我放个假，我休息两日，回来一定不会再让鬼上身了。”
“上你身的这个鬼，还挺讲究。不过你怎么好意思提出要休息？嗯？”
林棠一句也不敢说，她尽可能想辨认一下陆辰对自己的杀心有了几分，可陆辰总是这样不喜不悲的样子，让她完全没有头绪，哪里看得清陆大人的心。
“回吧，还真等着本官批你休息不成？”
陆辰这句极其冷淡的话，在林棠的耳朵里瞬间就成了救命稻草。
她赶紧起身，腿完全使不上劲，走起路来都不好用了，像是隔壁家的二瘸子急着上街一样。
她一路大脑一片空白走出了仁园，巷子里的冷风让她脑子勉强有了一点自己的空间。
林棠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，身上的汗津津让这风吹得更冷了。
“天……我是不是忘了行礼了……”林棠感觉头疼得像是要罢工一样，怎么也想不起来方才自己离开的时候是什么场景。
自己似乎是爬起来直接溜的，连个礼都没有行。
如此大不敬……
罪加一等啊！
陆大人会杀人灭口吧，自己自爆知道他吃私利的事情，还是在这样的情景下……
一路回到家里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林棠，手里握着陆辰给自己的那个海棠花簪子。
“完了，这簪子这么好看，八成我人头落地的时候，这簪子就成了陪葬品了……”林棠心里默默念叨着。
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着，笼罩着林棠。
求生欲时而在线，时而直接消失全无，林棠感觉这次自己才是真正的鬼上身了。
求生欲在的时候，她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干，把陆辰交代给自己的难民的事情都做好，最好是做出亮点来，让陆辰看在自己还有点用的份上，留下自己一条小命。
可安置难民还要搞钱给陆辰还债拿回地契谈何容易！
与其无用挣扎，不如直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吧……
“林棠，你没事吧？是不是最近太累了？”小五有些担心地问道。
“我啊，我没事，小五，我问你个事情。”林棠目光空洞地抬头看向小五。
“你问就是了。”
“这个棺材该怎么选啊？”
“啊？”小五瞬间往后跳了一步，“谁死了？！”
“还没呢！”林棠念叨了一句。
小五的脸色从惊讶到难以置信，再到疑问，最后变成了悲伤。
他缓缓走回到林棠的面前，伸手拍了拍林棠的肩膀，咽了好几次，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。
“林棠……”他小声道，可眼角已经控制不住泛起了红，他强压哽咽，“林老爷子……前几日不是好多了吗？怎么……怎么会……哎，说不定还有转机呢！”
林棠一愣，缓缓转头看向小五，停顿了下直接要爆炸了。
“小五！你说什么呢？我爹好着呢！前几日就已经明显好转，这两日眼看就要好了，你真胡说八道什么呢！”
“哎？不是你爹啊，那就好，那就好！哎哟吓死我了！”
小五立马松了一口气，可这口气刚松下去，又提了上来。
“林棠，那是给谁的棺材？不会……不会是我吧？！！！怪不得你这几日不用我去锦江布行干活了，原来是我命不久矣，你让我最后几日能轻松一些？可是我还没活够啊！”
说着，小五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，一屁股坐到地上，口中念念有词。
“完了完了，我说怎么最近我腿时而疼时而不疼的，头有时候也晕乎乎的，完了，我要死了，不对！”
他一嗓子之后，立马看向林棠，“林棠，给你爹看病的那个地方，我能不能去？我觉得我治一治，还能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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